皂角市·阳泉马湾出穷水
——唐明哲
皂市水库大坝坐船到天鹅山，要经过汪洋一片的水域。这片水域取名皂角湖。皂角湖东南就是著名的史前人类洞穴遗址燕尔洞所在的山头凤堡岭，西北有古锣山高耸，北有三望坡横亘，西南是石门有名的休闲胜地白云山，山上有云落观。站在云落观俯瞰皂角湖，就像群山中镶嵌的翡翠碧玉，蓝绿晶亮。这个巨大的水域就是当年的阳泉乡地域。
阳泉在民国属沿市乡，解放初属第四区，年属第五区，年改为阳泉乡，年属皂市公社，年从皂市析出后，年又与皂市合并。阳泉一忽儿依傍皂市，一忽儿又属于沿市，似乎一直就不是一个独立区域，而且还落了个很不好的名声。民间流传着许多民谣都是说阳泉不是一个很好居住的地方，如“金仙阳，银渡水，有钱难买商溪水，阳泉马湾出穷水”。又如：“骡子坝，鬼打架；鱼儿溪，鬼上梯；青鱼垴，鬼打绞。”但阳泉是个神奇的好地方，阳泉坪中的林家铺子是骡马古道上最热闹的去处，阳泉坪、桐梓溪、甘溪口、梅家湾更是石门渫水流域商周古文化和秦汉文化的教科书和历史证据。现在阳泉几个热闹的街市及所有的传说和历史证据都被淹没在汪洋水底，留给人们的是无尽的思念和怀想，阳泉也终于以它独特的方式涅槃成人类最初的存在方式，独立于湘西北大山之中。下面打捞几个小故事以飨读者。
阳泉坪，原本叫牛鼻子街，因附近牛鼻子洞得名，后来又叫永镇祠。其东北隅有小溪流经这里与渫水交汇，故又名两河口。因为林姓人在此做生意，远近闻名，所以这里一直叫林家铺子，到清朝才叫桐梓溪。
▲昔日阳泉乡（杨年贵摄）
阳泉坪很早以前虽邻近渫水河，渫水水源充足，但这两村却总是天晴一把刀，落雨一团糟。一遇天旱，渫水河北岸两村的老百姓打井也挖不出水来，一定要到渫水河去担水，万仞洞山泉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相传在明朝初期的一年夏天，此地发生了百年不遇的大旱，奔流不息的渫河水枯干，不仅两村千余亩良田无水浇灌，就连吃水也只能靠万仞洞的一线山泉。由于缺水，万仞洞整个山涧作垱48处，俗称四十八垱。当地村民每天第一件大事就是找水，而四十八垱的水怎能满足千多人口和牲畜的饮用呢？不久就发生了争水械斗，青鱼脑、梅家湾两村各不相让，手持棍棒，一场恶斗闹出了人命。时任知县的刘大人亲临现场，得知是因为争水而发生的血案，不禁望天长叹：老天爷您怎么久旱不雨！不是我的臣民成心作乱，而是您做得太缺德。天上菩萨啊，您怎么不在这里出股泉水来解庶民之急呢？知县大人惩治凶顽，安抚死者家属，又坐轿到青山寺请愿求水。刘大人长跪在观音菩萨面前，求观音老母为了庶民百姓，在这里出眼清泉，让村民世世代代有水喝。事有奇妙：半夜里观音菩萨托梦给刘知县，所求之愿已了。刘知县一觉醒来，马上带领衙役坐轿前往梅家湾。知县来到梅家湾，只见一眼清泉汨汨冒出地面，老百姓围着泉水议论纷纷，刘大人下跪拜天，只听惊雷一声，霎时大雨倾盆。从此，阳泉有了泉水的滋润，再也没有因干旱发生械斗。整个坪地地阔当阳，因有这一眼常年不竭的泉水，便取名阳泉坪。
在北线公路万仞洞峡谷对门，阳泉湖中心水域有一个与梅花岛(原名梅家湾)平行的芙蓉岛，这个芙蓉岛就是原来的青鱼脑村。皂市镇青鱼脑村原名解放大队，辖17个村民小组，有户人。青鱼脑是原阳泉乡山清水秀的好村庄。因渫水而居，渔业生产十分活跃，素有鱼中之王美称的青鱼，就盛产于此，且青鱼质高味好，卖价高。村名“青鱼脑"就缘于青鱼而来。
关于青鱼脑的传说有多种说法，其中最为有名的传说是说在远古时代，这个村的地形地貌不是现在这样。渫水把该村一分为二，河南与河北的村民隔河面居，生产生活极为不便。在那个时代，河里没有船只，人们过河只有靠木排。河南建有一庙宇，名为公王庙，庙内供奉着观音菩萨。人们过河的难处，观音菩萨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有一天，观音老母便做了一个纸青鱼放在河里，让它在河里修性，并要它在这个地方重开一条大河，把河南河北连成一体。没几天这个纸青鱼竞变成了一条真的大青鱼。有一天，山洪爆发，人们看见大青鱼用头从西向东借助水势凿开了一条河。青鱼的使命完成了，观音菩萨把青鱼的身体渡上了天，把青鱼的脑壳留在了岸边。从此，当地的人们不再遭受隔河渡水的困扰了。河南、河北合为了一体。每逢六月初六石门“晒龙袍"这天，人们都习惯在这里大洗衣被，下河搓洗衣被的人多，洗衣码头有限，正当人们愁眉不展时，奇怪的事发生了！只见青鱼用脑壳为人们充当洗衣的码头，当人们把衣服搓洗完后，可爱的青鱼又沉到河底去了。但据传说，这个为人.们默默奉献的青鱼在民国二十四年(年)7月的那场大洪水中，一声惊雷响过之后，它驮着河南公王庙里的观音菩萨随洪峰东逝了。
因为青鱼垴正处在十里长潭下游潭口的北岸，所以又有传说说在很久很久以前，洞庭湖中有一条美丽的大青鱼，它十分慕名十里长潭的绿水，便跃洞庭，逆灃水，千里迢迢奔渫水而来。可是刚刚游到十里长潭下游潭口，那毒辣的烈日和疯狂的旱魔，使小青鱼干渴力竭，再也游不动了，于是小青鱼便化作一座小山丘，那鱼身鱼尾深深地陷在渫水河边的沙地里，鱼头则高高地昂起，极不甘心地望着长潭而叹息。后来人们把这座小山丘叫做青鱼垴。
青鱼垴的对岸是一座雄伟壮丽的青石山。说不清是哪年哪月，传说天池有一只可爱的小天鹅非常羡慕十里长潭的秀色，便飞出天庭，私自下凡。岂料小天鹅的壮举触犯了天庭清规戒律，激怒了天帝，派天兵天将追赶下来，小天鹅刚刚飞到十里长潭的下游谭口，便被天兵天将击伤了翅膀，只好降落在青石山上，将美丽的身躯和硕大的翅膀圈缩起来，化成一座形似“天鹅抱蛋”的山窝，这便是十里长潭南岸的“天鹅山”。天兵天将斩断了小天鹅的翅膀，却斩不断她对十里长潭的向往与思念，她化作天鹅山，乐此不疲地在这里繁衍小天鹅，她要让子子孙孙领略十里长潭的旖旎风光……
天鹅山，原名肚心包，位于原阳泉坪西南角，白云山作屏，渫水河从山脚下蜿蜓而过，皂阳公路紧绕山脚。据《杨氏族谱》所记载，在这山包的下蹬安葬着杨家三世祖贵祚公。许多年过花甲的老人说天鹅山的由来就与杨氏宗族有关。
相传年前，杨家的三世祖贵祚公安葬在此地，葬后数年，家业兴旺，先后有四世祖杨满珍、满珠、满宝、满贝四人学业进步，杨家幸福希望可待。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一天来了几个骑着高头大马、衣冠楚楚的人，下马就找杨氏族人，开口便要杨家马上在天鹅包移坟，稍有怠慢将诛灭九族。杨氏族人敢怒不敢言，默默无语地带着工具上天鹅包移坟，刚一动土，一对天鹅破土飞向天空，只留下两个正在孵化的天鹅蛋。刹那间，电光闪闪，雷声隆隆，大雨倾盆而下，不到一顿饭的工夫，天鹅包西南边乱石飞滚，泥浆四射，旁边一家姓杨的房屋顶上堆积了一尺多厚的泥土。从此，人们把这个地方叫做“天鹅抱蛋"，又称“天鹅山”。
事后族人才知道，说是贵祚公葬到了风水真穴，占据了当时皇上的龙脉，一条巨龙每天盘踞在皇帝座位的地方，眼睛像两个大灯笼，不久杨氏将有人做皇帝，吓得皇上不敢登位料理国事。于是，皇上派出大批懂地理的大臣，四处查找，花了几年的工夫，终于找到了杨家族人安葬的天鹅包，就强迫杨氏族人移坟。
据杨氏后人说，“天鹅抱蛋”的风水让杨氏家族富贵发达。事情发生后，杨氏族人为防止大祸的再次降临，有文化的族人先后迁移到四川、云南、贵州，还有一个迁回原祖地江西吉水县。后来，杨氏满珍确实任云南省提督、满珠任云南学院教官之职、满宝任四川府总督。随着“天鹅”的叫声，石门杨氏被带到了遥远的地方，这一去就是年，至今未归。现在皂市水库早已蓄水，天鹅山的老百姓又被移出去一大半，不知杨氏又移到了哪里。
在阳泉湖的中心有个村叫映水寺，村名来源于映水寺庙。相传清朝乾隆年间，有一个苏姓和尚来到这不毛之地传授佛教，并选定在渫水岸边建起了一座占地多平方米的庙宇。庙字临河而建，早上太阳一出来，阳光照在庙宇中，正好映在水中，因此叫映水寺。映水寺除主体庙宇外还专门修有钟鼓楼、香炉、字庙塔。庙前建有戏台，台前可容千余人；庙后建有龙舟房，每年的端阳节要在这里举办龙舟赛，纪念伟大的爱国诗人屈原；庙的附近就是有“小津市”之称的桐梓溪。
相传映水寺第一任住持苏和尚功夫过人，身怀特异功能。有一天来了几个玩“大把戏"的人，领头的人要与苏和尚比功，苏和尚二话没说表示应战。只见那个领头的人在地上抓起一把土往戏台下面一撒，撒的土就成了豆角籽，并迅速发芽长出了绿油油的嫩叶，观看的人无不喝彩称奇。只见旁边的苏和尚也在地上抓起一把土，向刚长出的豆角叶上撒去，这土突然变成了一地的青虫把青叶吃了个精光。玩把戏的人觉得自己的功夫斗不过苏和尚，又心生一计，把捆在头上的丝包头扯下来甩向苏和尚，只见丝包头一下变成了一条巨龙向和尚袭来。此时此刻，场上观众被巨龙吓得纷纷外逃，只见苏和尚把头上的佛帽向巨龙甩去，那帽子不歪不斜地罩住了巨龙，霎时巨龙就蜷缩成一条小虫了。玩“大把戏”的人不得不甘拜下风，再也不敢显什么道艺了。
一个水淹的乡村，为什么在它以土地的形式存在的时候，人们传说它是穷鬼，“阳泉马湾出穷水”？为什么在它沦为一片汪洋的时候，人们却惊奇的发现自己的故乡有如此精美的传奇和深厚的文化底蕴呢？也许，我们脚下每一寸土地都是神奇的，它厚积了几千年乃至几万年人类生存史奋斗史，只是我们每天碌碌奔波或在享受吸吮它的乳计的时候麻木了，只有失去它的时候才觉得它如此珍贵。这也许是人的悲剧，只有把美的东西毁灭给人看的时候，人类才感到巨大的悲剧美震撼人心。也许，这里已经涉及到一个哲学命题，“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一个在外漂泊的游子，没有哪个没有乡愁。乡愁，就是思念故乡的朋友、亲人、情人和冤家对头，因为故乡有自己的酸甜苦辣和奋斗过、颓废过、荒唐过的地方和故事，乡愁就是一段河湾、一个山包、几棵小树，或者是一段小路、半壁苍苔或者是茅屋、坟头、土地庙等等。当然这些对于移民来说，面对故乡变成一片汪洋，自然起了无穷的思念。但真正的游子即使故乡仍在，他也是不太回故乡的，即使偶尔回去了一下，也会很快出走。走在外面又没完没了的思念，这就是乡愁。其实游子心中的故乡都不是现实的故乡，它是一种精神偶像、情感挂念，它来自天国、来自原始、来自种族的一种遗传，它是一种宿命，人注定要在不断思念中生活直到生命终止。也许这是一种伟大的情感：“为什么我的眼睛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年6月）
作者简介
唐明哲，年2月出生于石门县雁池乡阳九源村。原名唐基志，大学文化。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中国少数民族大辞典系列编纂委员会全国编委，湖南作家协会会员，湖南唐氏文化研究会常委，县政协研究室主任。曾聘评为中学语文高级教师职称，年被授予“德艺双馨中青年文艺家”称号。散文集《古镇秘史》获第九届全国丁玲文学奖。年、年分别获省“学习之星”、“全国书香之家”等称号。出版专著11部，发表论文20余篇。
来源：掌上石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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