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树名木小档案
但店镇朴树店村皂荚树
巴河与五桂河交汇的但店镇朴树店村,傲立着一尊“黑煞神”——皂荚树,村民俗称其皂角树,皂角悬刀式呈新月状,性若香皂。百年以上皂荚树,灰褐色的主干粗壮,需四人方能环抱,叶密如织且多分枝,浓荫蔽日,枝叶间多长青刺,成串的圆锥型,粗壮若钢钉,老人们称之为“天丁”。树高达30米左右,木质坚硬堪比檀木,又少生虫害。《本草纲目》称“皂角即鸡栖子、乌犀、悬刀,可袪痰、利尿、治疗疮痍……”具有医用价值,生活中它还能用作食材和洗涤衣物。朴树店村的古皂荚树,见证了百年来的时代变迁和农村巨变的关键内涵,也是一种善良的家风传承,是一方农村人成长的记忆和情愫。皂角树,是或远或近的乡亲们一份记得住的乡愁。三片红皂角
熊雷
“新衣服弄这么脏,怎么洗干净啦?”妻斥责熊二,“这是钻哪里去弄的呀?”
母亲一把揽住熊二:“细伢不都是玩,明天他爷爷会带三片红皂角来,洗洗就没事的,不要吓着伢儿了。”祖护孙亲,溺爱情真。
放下手上的书卷,我情不自禁地哼起儿时拙朴的歌谣:“皂角树生怪刺,刺鬼刺妖镇宅子,皂角树结红皂角,洗衣洗头吹泡泡……”故乡地处大别山孕育的巴河与五桂河交汇的冲积沃野,有一个美丽的地名叫但店镇朴树店村。家门口临着村里的当家塘,傲立着一尊“黑煞神”——皂荚树,村民俗称其皂角树,大概是皂角悬刀式呈新月状,性若香皂好用的缘故吧。
家乡的皂角树已不知其何年谁植,能追溯的宗族六代百年以上。灰褐色的主干粗壮,需四人方能环抱,叶密如织且多分枝,枝叶间多长青刺,成串的圆锥型,粗壮若钢钉,老人们称之为“天丁”。树高达30米左右,木质坚硬堪比檀木,又少生虫害,古代多用于建房的梁或柱,今人引其装修高档轿车或体育器材。枝叶浓荫蔽日,树冠篮球场大小,交互着石岸、池塘和空地的村头,是一处纳凉和聚众议事的佳境。
虽离开故乡近三十年了,但每每提及皂角树,无不宛如昨日见过一般的亲近。父亲曾告诉我,爷爷转述他爷爷的话:曾有位声名显赫的堪舆家说,这棵皂角树是驱邪镇宅的神物,宝贵得很。也有南宋高僧释行海诗句为证:“皂角林边杀气新,凄凉偏感北征人。我来认作将军林,汲静当年打女真。”将悬着的皂角拟人化为杀气腾腾、威武不屈的宋军将士。随着我的成长,也逐渐认识了这守护我们家族几代人的植物界“大熊猫”。
记得有一年初秋,哥哥额头长一个大脓疱,鼓鼓的又丑又痛。父亲采来一些皂角刺和叶片,先用石头捣碎成渣,再烧成焦灰放凉。父亲右手不知什么时候握着一根长刺,叫我们过去,左手扶着哥哥的头,端详着那个我也觉得可憎的脓疱。猛地一扎,哥哥一声惨叫跪了下去,米白色的脓液飞溅到父亲的下额和脖子上。父亲的手指又顺势上下用力一挤,在哥哥的哭喊声中,我掩住了嘴,暗暗地后怕。
等父亲松开手,用叶片抹干净脓液后,哥哥头顶了七八天的脓疱不见了,哥哥的哭声也小成了抽咽。父亲又往脓疱处撒上些放凉的焦灰,便叫我们去玩了。也不记得后来再敷焦灰没有,反正哥哥的脓疱不仅消失了,而且再也没有长过脓疱了。
皂角的确是医药与食品兼具的保健品。《本草纲目》称“皂角即鸡栖子、乌犀、悬刀,可袪痰、利尿、治疗疮痍……”宋代医圣孙思邈中医方剂书《海上方》有歌:“悬梁自缢听根源,急急扶来地上眠。皂角细辛吹鼻内,须臾魂魄自还原。”也就是说皂角研末,吹入鼻孔中,有起死回生的神奇功效。这些我倒是未曾印证过,但家乡流传着一个与之相关的红色故事:刘邓大军挺进大别山时,部分重病号、伤员安置在五桂河畔,皂角荚、子、刺等积极治疗了恶廯、脓肿、咳痰之类的伤病。临别时,每位红军还获赠了三片皂角。我的成长岁月里还是见证过皂角可医可食的传奇。
春天断菜的季节里,采一些嫩芽炒蛋花,也是待客的上品,只是父亲通常不让采摘,担心影响开花结果。皂角三五月间开花,黄白色的花瓣玉容清雅,呈总状序向阳清新脱俗,浅香氤氲着窗前屋后。果瓣革质臌起,呈红褐色,十二月后下果,放置时常被白粉霜,腊染霜敷的样子,煞是好看。
“我们家的红皂角一到,去污留香衣服笑。”我忙补上一句,“老婆放心,爸爸明天回城肯定要捎三片红皂角的。”三片红皂角是我人生成长的一种记忆,也是一种情愫。
年仲秋,新挂的皂角或远近高低,或三五成串地悬在长枝短桠间,风铃一般摇曳着。灰褐色的枝干或笔直向上,或娑婆斜生,将家与远山隔而不隔地掩映在光怪陆离的影像间,幻成一种张艺谋执导的大片风景,一种城市森林里永远也无法寻觅到的山水故乡风情。就在那时那景的皂角树下,父母和族亲、乡邻们送我远去城里求学,母亲往我背着的蛇皮袋里最后装了三片红皂角,叮嘱我记得用它洗洗生活。
城市里的学校宿舍里,同学们都是用袋装或瓶装的洗涤剂,而我总是周末偷偷地掰一块皂角,捣碎用温水揉捏后洗头洗衣被。渐渐地有好事者发现我这乡巴佬身上散发一股别样的清香,我稍显的自卑也终被揭密,更有甚的是,我们班的“长公主”拎着一提“潘婷”和“活力28”找我换皂角,让我至今很囧的是她强换了我仅剩的一片,还满心欢喜地炫酷。
自那以后,我城里的同学和老师不仅认识了皂角,也把我捧成了今天流行的词语叫“网红”。遗憾的是每学期回两次老家,母亲又不给我多带一片。
那一年孟冬,哥哥应征入伍,村里敲锣打鼓地欢送时,我目睹了母亲也是往他背包里装了三片红皂角。不久哥哥的家信中也是提到战友们羡慕他带的红皂角,父母亲读信时甚是高兴,后来哥哥探亲想多带几片去部队,也是未能如愿。
“要不打电话让爸明天多带些来”,正忙家务的妻说,“洗头去屑治瘙痒、湿疹嘛,熊二还要吹泡泡呢。”
“可不能多带。”母亲有点急,“这个例不能破,还有乡亲们呢,就一棵树。”这个我是知道的。每年腊月内,村里要在皂角树下召开议事会,谈一年的收成和村务,议新一年的打算和红白喜事。会上母亲依祖例每家每户送三片皂角,恭贺乡亲除旧迎新,仿佛也应了英国谚语:“赠人玫瑰,手有余香。”祖辈们虽然并不懂得这个由梵语演变来的谚语,但也是一种善良的家风传承。
记得分田到户那年秋冬,皂角树下来了位乡长主持召开议事会。一来二去扯了一下午,夕阳将争吵的爷娘身影拉得老长,每一张劳动的脸上都染着酡红。有的是思想不解放,不接受解散集体;有的是自私自利,想拿到好田好地……眼看议不出什么结果,母亲又给大伙分发了三片皂角,拿到福利的乡亲们也就岔开了话题,和和气气地商定下周再议。
“爷爷回老家拿皂角,为我洗衣服的吗?”熊二娃声娃气地望着母亲,“我想爷爷啦……”熊二的话提醒我也追问父亲突然回老家干嘛。原来是村里要启动美丽乡村建设,通知他回去开议事会。其实父亲年纪大了,有些事他也没回去议,近三年只记得他回去议过精准扶贫的事。母亲说昨天是父亲坚持要回去,哥才请假开车送回去的。
母亲还在讲着皂角树壮实得很之类的神奇,思绪便回到了我那“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的皂角时代。皂角收成好的年份,分发与乡亲会有富余,年内年外每有客至,母亲必也送三片当作回礼,也成了亲戚们走年的一份喜悦。
如今父母随我进城了,皂角树还生长在村头,浓荫如盖,庇佑着鸡犬相闻、瓦屋换高楼的乡村,守望着五桂河或急或缓的清流汇入巴河,奏着一曲红尘滚滚浪前涌的时代变迁乐曲。
皂角树,愿您永远年轻,熊二每年向您求三片,吹吹泡泡,洗洗成长。
皂角树,您已是如我一样或远或近的乡亲们记得住的乡愁。
摄影:霍世福熊雷,网名水北滩,湖北黄冈人,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帅作文》特约编辑。童年放猪,成年教书。诗文见于《长江丛刊》《河北日报》《中国高新区》《燕赵文学》《河南经济报》《湖北教育》《楚天都市报《高考评卷专刊》《黄冈文史》诸报刊及网络,获人民教育出版社征文“最佳诗文”奖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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